可不可以嘆息

是一個一連串的偶然串連而成的夜晚。讓人沉重而想要深深的吸一口氣卻是一口氣石沉大海。7前的小黑趴睡在慣常的角落。我叫小黑小黑，她抬眼看我。罐頭盛好放在小黑身邊迅速撤退到一旁，小黑緩緩起身，卻是縮起兩條後腿只用前腳撐著走路。一顆心揪住無法自制的驚駭莫名。小黑如果以後都不能用後腿走路了。我們決定帶她看醫生，決定帶她回家。

小黑一年前開始在7-11前出現。非常的警戒非常的冷靜非常的怕人。我覺得她的眼神好悲傷。一隻後腳是無力的。她用三隻腳走路。冬夜寒流來時，我只能給她紙箱與布。她總是瑟縮著。從不讓我靠近。天氣暖和後沒有再見過她。今天夏天正熱時小黑又出現了。我們決定固定時間來餵她。一星期後我們買了小黑的飼料，翻出了不用的盤子要給她當食盤。小黑又消失了。

我們依舊經過7，小黑再也沒有在哪裡。也許她被赶走，或被捉走。也許她有家了，也許她回家了。看到很像小黑的小狗被牽著經過，我們忍不住希望那真的是小黑。主人告訴我們這不是我們想像的小黑，而他也知道我們口中的小黑，好幾天沒看到的小黑。只能在夜裡祈求小黑飽足平安，並且遇到愛她的人。心裡想著，活著如此，小黑即使真的離開也未必就是一件憾事。活著有時真的並不那麼美好。

今天我們買了一杯涼豆漿。在十字路口踟躕不前。紅豆在小籠子裡衝著我們喵喵喵。滿頭滿臉的髒。分不清是鼻涕口水眼淚。取了名字卻沒有說出的勇氣。一時之勇那是不難的。如果紅豆成為家中一員，以後無論體弱病老我們都必須不離不棄。無論金錢無論時間無論各種莫須有的障礙。我不確定我是否有立場做出這樣一個決定。我不確定當我們為了小朋友而心力交瘁而吵架而埋怨我會不會後悔。擲錢幣來決定，今天要不要做紅豆的告白。公是No花是YEs. No No No.

就在回家的路上我們看到了小黑。遇到了另一個女生，也來餵小黑。女生帶來了項圈與養了五隻曾經流浪的小狗的男朋友。四個人圍著小黑，男朋友要為小黑戴項圈。小黑露出森森的白牙。賣豬血糕的說這是有人養的狗。我們都呆掉了。

故事原來是這樣的。小黑真的就叫小黑。她很愛她的主人，一位騎著腳踏車的中年媽媽。中年媽媽騎著腳踏車東奔西走，小黑總是跟在身邊。中年媽媽腳踏車停靠的地方，就是小黑會安睡的地方。小黑的家就是腳踏車旁。小黑不能回到媽媽在的家裡因為媽媽的女兒有躁鬱症不喜歡看到小黑回家。有時小黑錯過了中年媽媽離開的時間，小黑就默默的在原地等待直到中年媽媽再次出現。而這種錯過於我而言，未免太多。那樣冷的冬夜，小黑總是落單，在這裡。

我們四個人守著滿載似是回收物的腳踏車終於等到中年媽媽出現。她幫忙讓小黑戴上項圈，推著腳踏車帶著小黑往動物醫院去。高生牽著小黑，小黑追著腳踏車。醫生說這是天生的骨骼問題。中年媽媽焦急著時間的過去，先走了。小黑任由我們魚肉。男朋友憐愛的一直摸小黑，手掌變成黑的。我為小黑戴上銀色的項圈。小黑看來英氣極了。男朋友極希望我們帶小黑回家。我卻洩了氣。小黑心有所屬。一出動物醫院門口即往7直奔，用三隻腳，並且後腳只是點著路走。回到她熟悉的地方，男朋友極不情願也只有鬆開牽繩。小黑趴下變回不能踫的小黑。我用手指輕點她的前腳，她露出一點點白牙。

在醫院裡我們遇到紅豆。老板娘帶紅豆來看病。紅豆呼吸道感染無法吃東西。小黑與紅豆。我們都在一起。在那一刻。

午夜再去看小黑。小黑依然在7前。因為我們所以小黑今天錯過了跟中年媽媽回家的時機。但是小黑真的有家嗎。我們應該就這樣放她在路上嗎。今天有好多問題我們都想不出答案。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我看到小黑對中年媽媽的愛。她是那麼欣喜若狂當她看到她。即使中年媽媽的回應是冷淡的。而我也確信很久以前在另一頭看到的真的是小黑，她必是跟著腳踏車去到那個我覺得算遠的地方。那樣的腿必經不起這樣的日夜奔走。中年媽媽沒有餘力給小黑更多。但小黑並不在乎。她從不為了食物跟我走。高生卻看到了中年媽媽擔負的那麼重的卻無形的生活。對生活的無奈與卑微。我無法感受她對小黑有沒有愛，或者我無法理解她對小黑的愛。我聽到她說躁鬱症的女兒聲音裡的哽咽。看到生活在她身上的痕跡。所以我沒有立場在未徵得她的同意之前任意把小黑帶回家裡。小黑必不願意如此。

那一刻小黑是那麼的快樂。